蘭淵阿言 作品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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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的家屬上門尋索賠,父親為平息怒火,用鐵鍬砍斷了我雙腿。

媽媽抱緊哥哥去受害者床前賠罪,請求他們拿走我的腿,放過全家。

我打給媽媽求她救我。

卻被她大罵後拉黑,“斷兩條腿能怎麼樣,我不是把紗布留給你自己包紮了嗎!”

“你惹了這麼大的事,差點毀了你哥哥的保送名額,也毀了咱們家,你這種喪門星早該死了!”

媽媽不知道,惹事的不是我,是哥哥。

保送名額也應該是我的,不過是哥哥搶走了。

我失血過多跌進豬圈,生命漸漸流逝。

1

我死了,死在豬圈裡。

以至於死的時候被豬拱得渾身是血,臉都殘缺了半張。

兩條腿空蕩蕩的,被父親用鐵鍬狠心截斷。

“讓你到處惹事!”父親惡狠狠地揮舞鐵鍬,“拿走你的兩條腿,可以讓人家不再追究,便宜你了!”

媽媽用抹布堵著我的嘴,哥哥魏勝俊按著我不讓我動彈。

他們捧著我的雙腿,到受害者家屬麵前跪著求情,求放過全家,彆牽連魏勝俊的前程。

我死在前往求救的路上。

靈魂飄散回家,看見父親提著水桶清掃院內血跡,邊洗邊罵。

“那個喪門星,也不知道死哪兒快活去了!自己惹的禍還得咱們去善後,真是白養他十八年!”

爸爸,我斷了兩條腿,能去哪裡快活?

媽媽餘震未消,摟著魏勝俊附和道,“幸好人家說隻要肇事者的兩條腿,否則咱家到哪兒拿出五十萬?”

“這麼個醜東西,喪門星,我當年為了生下他受了多少苦!他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讀書不成還淨給家裡惹麻煩!”

母親有高血壓的毛病,一生氣就臉紅耳赤,魏勝俊匆忙跑去倒水拿藥,遞到母親麵前。

“媽媽,弟弟他也許隻是斷了腿,去醫院包紮而已,他會回來的。

魏勝俊胸有成竹,有媽媽在,我就一定會回來。

“這件事都怪我,要不是我隻顧著學習冇看好弟弟,他也不會跟彆人發生爭執,把人家打到昏迷半身不遂,咱家也不用受這樣的…”

魏勝俊說到這兒,突然紅了眼哽咽起來。

媽媽心疼地把他抱進懷裡,“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是家裡最有本事的孩子,這些年要不是你努力讀書獲得獎學金,咱家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可是媽媽,真的不是我。

魏勝俊冷臉擦乾淨手上鮮血,丟掉磚頭時我就在身邊。

但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母親麵前,說是我把人打到進醫院的。

我解釋我呐喊,我指認魏勝俊,那鐵鍬依然狠狠揮向我。

爸爸罵我給家裡添麻煩,媽媽罵我良心被狗吃了,居然敢攀咬最好的哥哥。

魏勝俊隻是站在一邊死命勸架,但冷眼看著鐵鍬揮下。

我是家裡最令人討厭的喪門星。

哥哥是鎮上最乖巧懂事的孩子,鄰裡街坊們口中的天才神童。

隻要他說是我乾的,我就會被釘上罪名。

爸媽都很煩我,要不是魏勝俊一直以來護著我,他們早就不再供我讀書,把我趕出家門了。

當時我渾身鮮血,拚命爬出家門,爬到一處養豬戶家裡求救。

爬上窗台摸到電話機,打給媽媽求她救我。

媽媽接通後聽見我的聲音,不問緣由破口大罵,“魏勝傑,你爭寵能不能看時候!我跟你爸正在給你善後,你是不是想害得哥哥前途儘毀才罷休?”

我用力扒著窗戶,抓話筒的手顫抖著。

“媽媽,我好疼,我想去醫院…”

“不就斷了兩條腿嗎?矯情什麼!”媽媽不耐煩地壓低聲音,“咱家的錢是拿給哥哥讀大學用的,不是給你看醫生的!你自己拿紗布捆捆!”

“惹出這樣的事還敢給我打電話!你個喪門星,我早該在你出生時就掐死你!”

媽媽掛斷了電話。

我終於明白,無論我如何解釋,這個家都不會有人相信我。

身心失去支撐,我從窗台墜落豬圈。

半個小時後,他們一家三口開始清理我存在過的痕跡。

父親“啪”一聲丟下掃把,匆匆走進屋把我的東西打包扔了出來。

“我今天就要把這個喪門星趕出家門!”

魏勝俊衝上去,假惺惺地抱著父親求情,“爸爸,哥哥他斷了兩條腿,你要把他趕去哪裡啊?”

母親撿起地上我的照片,厭惡地扔到地上踩爛,“臉上一大塊胎記,果然是喪門星,我看一眼都胸悶氣短!”

可是媽媽,我臉上長胎記,是我自己想的嗎?

他們罵我喪門星,就因為這塊胎記,十八年來冇給過我一刻的好臉色。

但隻要他們認真回憶,就會記得在媽媽懷孕時,一歲的魏勝俊曾經用力撞向媽媽的肚子。

胎記是血管破裂形成的沉澱。

我不是喪門星。

但即便是我把科普知識拿到媽媽麵前,她也隻是麵露厭煩,彆過臉躲開。

“魏勝傑,我看見你的臉就噁心,你能不能彆成天跟我眼前晃悠?”

媽媽生我的時候胎位不正,在看見我臉上胎記後氣急暈倒,遭了很大罪。

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對媽媽百依百順,從來冇有違逆過她的意思。

“你空著冇事,就學學你哥哥努力讀書,給咱家掙點獎學金回來!”

可是媽媽,那些獎學金是我掙的啊!

哥哥纔是那個讀書不成,滿腦子鬼點子的孩子。

而現在,我死在豬圈裡,家裡冇有一個人關心我的去向和安全。

魏勝俊還跪在地上,求爸媽不要趕走我。

媽媽寵溺又欣慰地摸著他的頭,“咱們勝俊真是個好孩子!魏勝傑那個喪門星剛剛怎麼反咬你你都忘了嗎?”

“到這時候還為他說話…”

“媽媽,弟弟可能隻是嫉妒我而已…”,魏勝俊做出一副懊悔的表情,“我剛得到一筆獎學金,又得到校方的保送資格。

魏勝俊欲言又止,做足了好哥哥的戲碼。

爸媽看向他的眼神全是讚許和心疼。

他們不會知道,自己愛了十九年的好兒子,是個謊話連篇的撒謊精。

魏勝俊的人生,原本是我的。

而落在我身上的鐵鍬,原本應該是他承受的。

他拿走了我的好成績,也拿走了我的生命。

爸媽親手殺掉的,纔是給家裡帶來絕大幫助,真心愛護這個家的兒子。

可我死了。

2

“魏勝傑這種廢物,有什麼資格嫉妒你!”

父親怒極,咣噹一聲摔碎了手裡的玩具,那是他唯一買過給我的玩具。

我視若珍寶,雖然那是魏勝俊不要的。

“年年考試倒數第一的人,難道還能像你一樣衝擊全省狀元,獲得保送北京的名額嗎?”

爸爸,我考過全級第一的。

在我七歲那年,第一次把試卷拿回家,母親看著上頭鮮紅的100分。

並冇有露出預料的歡喜。

反而是捂著胸口罵我作弊,氣得麵紅耳赤當場暈厥,被送進鎮上的診所搶救。

父親兜頭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守在診所門外心急如焚,魏勝俊卻突然繞到我身後。

“弟弟,你為什麼要作弊?”

我跟他解釋,我冇有作弊,隻是想讓媽媽高興。

“你想讓媽媽高興?”七歲的魏勝俊露出鄙夷的神情,“你明知道媽媽討厭看見你的臉,無論你做什麼她都不會高興的。

“不如我幫你。

”魏勝俊拍拍我的肩膀。

從此,我們達成交易。

我們在試捲上填寫對方的名字,魏勝俊年年第一,我年年墊底。

母親臉上的笑容是真實的,我所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我冇想到,他們今天卻親手送我去死。

父親還在我死後,狠狠砸碎了我的“回憶箱”。

回憶箱是我的寶貝。

裡頭裝著父親送的玩具,母親補過三次的背心,過年時的每一封紅包。

是我獲得過的寥寥可數的愛。

如今在父親的腳下化為泡影。

父親向來脾氣暴躁,自從年前在工地摔斷左腿癒合後,情況就變得更糟了。

每次魏勝俊指認我做錯事,他都會往死裡拚命打我,媽媽也隻是在一旁冷眼旁觀。

時不時遞個掃帚,遞根皮帶。

唯一求情的人,卻是攛掇這一切,奪走我人生的魏勝俊。

就像現在,他拚命祈求父親不要扔我東西。

他不是割捨不下親情,而是如果我退學離開家,他就冇法再做年級第一,全省狀元了。

從我身上偷來的愛,也將一夜之間化為泡影。

“媽媽,我保證會看好弟弟,不會再讓他惹事,求你們不要趕他走!”

魏勝俊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為我求情。

母親紅著眼把他扶起來,含淚答應再給我一次機會。

摸出手機撥通了我的手機。

鈴聲在房間裡響起,父親匆忙跑進去檢視,出來時滿麵怒容。

“喪門星冇帶手機啊!”

媽媽疑惑地翻著來電號碼,她根本冇有注意到,我在臨死前打過去的號碼,是個固話。

她了兩分鐘開始不耐煩,“啪”地將手機丟到一邊。

“不管他了!他愛回來回來!”

“勝俊剛給咱家拿到了獎學金,我得給他做頓好吃的慶祝慶祝。

母親摸摸魏勝俊的頭,喜笑顏開。

他們一家三口圍在桌前,慶祝著魏勝俊在四模中再奪年級第一,全省排行前五。

兩萬元的獎學金,足夠家裡花上好一陣。

可那是我的成績。

桌上的雞胸肉也是我愛吃的。

魏勝俊卻毫不猶豫地夾到了自己碗裡,明明他早已擁有了一整隻雞。

他從來都喜歡搶我的東西,雞胸肉是,成績是,喜歡的女生也是。

所以當女神溫若芝在校門口攔住他時,我並冇有感覺到意外。

魏勝俊掩飾著眼裡的驚詫,淡漠地抬頭,“你不是跟我弟走很近的那個女生嗎?”

“如果你想找我弟,那我幫不了你,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溫若芝連忙擺手,“誰要找那個廢物了!我是來找你的。

“希望你不要誤會。

”溫若芝紅著臉辯解,“我跟魏勝傑走得近,隻是為了接近你罷了。

我怔了怔,算是鬆了口氣。

我說呢,這種好事怎麼會輪得上我?

高二那年,溫若芝在體育場突然坐到了我身邊。

我因為被籃球隊的人排擠而心情鬱悶,她買了瓶可樂遞給我。

“你是魏勝俊的弟弟?”

從那以後,她便經常等我上下學,我曾經一度以為美好的愛情落在頭上。

可現在想來,她問的是“魏勝俊的弟弟”,而不是“魏勝傑”。

跟我一起上下學,也是因為我跟魏勝俊同班,她能更多時間看見他。

“接近我?”魏勝俊疑惑地抬頭。

溫若芝討好似的挽上魏勝俊的手臂,柔聲撒嬌,“我知道有兩家重點大學都向你拋了橄欖枝,如果你能向校方舉薦我,我可以做任何事。

魏勝俊眼裡放光,喉頭髮緊,“任何事?包括做我的女朋友嗎?”

溫若芝羞赧地點頭。

魏勝俊輕蔑一笑,擁著她的肩膀繞道去了酒店。

而此時的爸媽在做什麼呢?

他們還在盤算著兩萬塊錢夠乾什麼,盤算著接下來的四次模擬考的收益。

做著魏勝俊保送頂級學府,帶他們離開這座小鎮的美夢。

他們一邊憧憬,一邊罵我是喪門星。

試圖用這種貶低我的方式,極大地抬高魏勝俊的優秀。

我從來都冇有自己的名字,是喪門星,是魏勝俊的弟弟。

每個人都將魏勝俊捧成神,他們似乎忘了這世上還有個我。

躺在臭烘烘的豬圈裡,被好心的養豬場老闆抬出來時早已麵目全非。

他自掏腰包,送我去了殯儀館。

守著那台冇有去電顯示的固話,等候著我的親人來收屍。

可他們怎麼會來呢?

魏勝傑早就該死了,該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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