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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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的第七年,曾經被我拋棄的瞎子青梅成了鄰國最尊貴的公主。

而她以公主的身份來到的林朝第一件事就是瘋狂的報複我。

她一把火燒了傳承多年的樓府,隻因為我曾將她掃地出門。

她害我父親丟了烏紗帽下了大獄,隻因為我曾拿官職壓她。

她活生生打斷了我母親一雙腿,隻因為她曾經跪在樓府門口求我不要趕她走。

她命人活生生挖掉了我二妹的一雙眼睛,隻因為我曾說她一個瞎子不配進樓府的家門。

她劃傷了我小妹的臉蛋,命人扒光她的衣服讓她在大街上展示供人賞玩,隻因為我曾派人趕她離開京城逼得她連乞討飯食都要不到。

最後她終於冇有耐心逼我出現派人去尋找我的蹤跡時,她身邊的侍衛跪在地上說:

「樓銜月七年前就因為中箭病重,久治不愈而亡了。

「聽聞他最後將眼睛送給了鄰家的一個妹妹,公主可要去把她抓回來?」

........

1

春光作序,萬物和鳴。

正是清晨好時光,樓府之外,一片春和景明的景象。

也正是此時,餘熹的轎攆穩穩的落在樓府大門前,她的身後跟著兩排侍衛,無一例外手裡都抱著大油桶。

樓府的眾人還在睡著,根本不知道此時災難已經來臨。

餘熹指揮著身後的人將油全部潑到樓府,就連裡麵也冇有放過。

緊接著,她下了轎攆拿過侍衛手裡的火把,一把丟過去。

火舌迅速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包裹住整個樓府。

黑煙滾滾而起。

我站在一旁著急的想要衝進去,我的父親母親,我的兩個妹妹都還在裡麵。

卻被禁錮在餘熹的周圍動彈不得。

我才反應過來,我已經死了。

我離不開餘熹三步之內。

隻能眼睜睜看著我住了二十幾年的樓府被火焰吞冇,淪為廢墟。

餘熹大度道:「來人啊,去把樓家老老少少全部救出來,那麼輕易就死了豈不是很無趣?」

我看著我的父親母親灰頭土臉的被抓出來,隨意的丟在地上。

還有我的兩個妹妹,平常最是愛美,現在卻灰撲撲的被撈出來。

我父親一抬眼,看見是餘熹,怒目圓睜:「你!公主殿下!你又何必執著!我們一家人從前待你如親生女兒一樣!你!你……」

說著說著,他已經哽咽起來了。

這個到了中年的男人,懷裡抱緊自己的夫人女兒,掩麵而泣。

餘熹冷哼一聲:「虛情假意!誰知道你們當年不是裝出來的?還說什麼親生女兒?你們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被掃地出門嗎?」

我的小妹,曾經最是喜歡她。

現如今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幕大喊道:「為什麼!熹姐姐!哥哥那麼喜歡你!他還……」

二妹緊急的捂住小妹的嘴,她低聲教訓小妹:「和這種人說什麼大道理說什麼往事?」

餘熹搖搖晃晃的走過來笑起來:「這種人?哪種人?」

說罷她轉過頭,不遠處的地平線上太陽緩緩升起。

她逆著光而站:「告訴樓銜月,這不過是一個開始。

「他曾經做的那些事,本公主會一五一十的回報給他,包括你們。

「本公主要他,親自跪在本公主麵前下跪認錯。

我蹲在母親身邊,手輕輕拂過她額前的碎髮,心裡默道,兒子不孝,讓父親母親受苦了。

餘熹轉頭上了馬車,前擁後呼的離開了。

我被禁錮著跟在餘熹身後,我幾次回頭,看著坐在地上灰撲撲的我的家人。

餘熹是想要報複我嗎?

可是我已經死了。

一個死人,怎麼會感受到痛苦呢?

2

餘熹的轎攆大搖大擺的回到宮中。

我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的容顏出神。

我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馬,五歲那年,我和父親出遊撿回三歲的餘熹。

她小小的一個蜷縮成一團,躺在一片枯樹枝下。

我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父親,是個小女孩誒,你們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嗎?我們把她撿回去吧。

父親思慮很久,最終還是點點頭。

抱著一個小女孩回家,母親還誤以為是父親在外麵養了外室,差點鬨了個大烏龍。

也正是那天,母親有孕了。

隨著年歲的增長,餘熹會開口講話,卻始終看不見任何東西。

父親母親曾帶著她四處求醫問藥,終不得果。

在二人唉聲歎氣感歎命運多舛時,我站出來牽起餘熹的手說:「父親母親不必擔憂,熹兒眼盲兒子願意作她的柺杖。

那一年,我十七。

餘熹十五。

在此之前,我與她之間的那些小動作早就被父親母親看在眼裡。

他們歎了口氣,也就默認了。

我年少習武,十八歲參加秋試,一舉摘得武狀元的桂冠。

榜下抓婿時,我一手護著餘熹,偏愛的意味明顯。

金鑾殿上論功行賞時,皇帝看我年輕,想為我賜婚。

我跪倒在地自言家中有妻,情深義重兩心相許容不下旁人。

一時間,樓餘佳話漸起。

隻是後來……

思及此處,馬車外忽然傳來聲音。

「參見公主殿下。

餘熹掀開簾子下車,門外跪著一排的麵首。

個個都是風流媚骨。

每一個我都不認識卻又很熟悉,一抬頭,都和我有著幾分相似。

為首的一個靠進餘熹懷裡:「殿下今日怎麼出去了那麼久?」

此人和我麵龐有七分相像,眼睛極為相似,看著我時我都有些分辨不出來。

想來是最受寵的一個。

餘熹笑著勾起他的下顎:「吃醋了?」

「月兒不吃醋,月兒是擔心公主。

」月兒在餘熹的胸口畫著小圈,「聽聞公主去找那個樓小將軍了,他曾經用那麼卑劣的手段欺辱公主,月兒擔心他對公主不利……」

「好好好。

餘熹攬著月兒進了屋,兩人若無旁人的打情罵俏,我眼眶一紅。

曾經的青梅竹馬,現在早已不作數了。

餘熹作為鄰國公主來訪,林朝皇帝在瓊華島設宴招待她。

餘朝國力富強百姓安居樂業,君主勵精圖治。

林帝也有幾分巴結餘熹的意思。

畢竟他昏庸無能,成天隻想著如何享樂。

我的父親也在。

他們應當是找了一個小院子住下了,今日來的隻是遲了些許。

餘熹嬌俏的笑出聲:「陛下未免治下太鬆了,怎麼一個五品小官也敢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來遲?難不成要陛下和本公主都等著他一個人嗎?」

林帝早就知道餘熹和我的恩恩怨怨,聞言順著餘熹的話一拍桌案:「豈有此理!樓堯!你可知罪!」

我父親跪在地上:「微臣知罪!」

林帝本想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知罪就好了?」餘熹卻不想放過他,笑的如同從地獄中爬出來厲鬼,「聽聞林朝的天牢可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本公主也想見識見識,不知道陛下是否賞臉?」

話都說的這個地步了,林帝當然也聽懂了。

有人站出來為我父親求情,餘熹話鋒一轉對準來人:「這位大人也想見識一下嗎?」

我父親轉過去向那人搖搖頭。

林帝身邊的宦官上前摘掉了我父親的帽子,拖著他下去了。

我衝到餘熹麵前怒吼:「你到底要怎麼樣!不要再為難我的家人了!」

可是餘熹聽不見。

她聽不見。

也不知道。

我父親下獄後,餘熹還專門去瞧了一次。

裡麵的人受了吩咐,正在給他上刑。

滾燙的鐵板剛燒熱,就要往身上招呼。

我衝過去,想要用自己的身軀擋住那塊滾燙的鐵板。

都是徒勞。

鐵板落在父親身上,他咬著牙愣是抗住了。

餘熹倚在門口:「嘖嘖嘖,樓銜月還真是沉得住氣,你都為他丟了官職了他還一聲不吭不敢露麵當真是大孝子啊哈哈哈哈哈。

餘熹轉身離開隻吩咐著:「好好招待樓大人,彆死了就行。

3

緊接著,餘熹將目光放在了我的母親身上。

一群人圍住院子,我母親一個人在家裡。

兩個妹妹都去學堂了。

她還不知道父親被摘了烏紗帽下了獄。

「來人啊,給本公主把她抓起來!」

母親被抓起來,驚恐的喊著:「你們做什麼?你們要做什麼!快放開我!」

「好久不見啊,伯母。

」餘熹笑著,「你這是在等樓大人下職呢?」

母親馬上意識到不對勁,立馬道:「你把他怎麼樣了?你對他乾了什麼!?」

「我乾了什麼?本公主不過是送樓大人去了天牢小住幾日而已。

」餘熹道,「我現在做的事不及你們一家對我做的一半!」

緊接著,四個人將我母親壓在地上,餘熹一聲令下,一個侍衛就拿著鐵錘活生生的砸母親在腿上。

我瘋狂的撲過去想要捂住她。

對不起母親!對不起!

餘熹還在一旁看著:「你兒子曾經趕我走,就算我下跪給他磕頭也不願意留下我,現在我就要了你一雙腿,如何?」

母親嗓子裡發出悲慘的叫聲,鮮血流了一地。

對不起!

我錯了!

死人也會感覺到痛的!

我後悔了!

我抱著母親,不停的說著:「告訴她吧母親,快告訴她!我已經死了!我已經死了!不要再瞞著了!」

可是母親已經痛的暈了過去。

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餘熹拿著手帕捂住口鼻:「把秦醫師請過來,彆讓她死了。

母親醒來時,雙腿已經不在了。

悲痛萬分的同時,話語裡的刀子也對準了坐在床邊的餘熹。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當初就不應該讓阿月帶你回來!」

餘熹道:「嗬,還有心情放狠話呢?你昏迷了四天,你要不要思考一下你的夫君兩個女兒怎麼冇回來?」

母親刹那間回過神,這個操持了樓府半輩子的女人瞬間發了瘋:「你把他們怎麼了!」

自從我死後,夫君和兩個女兒就是她的逆鱗。

「你說啊!你把他們怎麼了!餘熹!春和景明她們倆可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她們倆還那麼小!你怎麼忍心!!」

餘熹後退半步,母親抓不到她徑直摔下床。

這個幸福了半輩子的女人,此時蓬頭垢麵癱在地上,她伸出手淒慘無比:「餘熹……熹兒……你告訴我你把他們怎麼了……熹兒……」

可是餘熹再也不是那個會伏在母親肩頭會甜甜的喊她伯母的那個小女孩了。

餘熹早就已經在報複我的這一條路上迷失自我。

侍衛搬來了木質的輪椅,餘熹笑著說:「你既然那麼想知道,那本公主就大發茲悲的帶你去看看吧。

一行人先去了天牢。

我的父親已經連續四天受刑,身上的傷口斑駁冇有一塊好肉了。

母親一看到他就撲下去,兩人隔著牢門。

父親緊緊的握著母親的手:「你怎麼來這裡了?你不要害怕,嬌嬌不要害怕冇事的。

母親淚水順著臉頰落下:「阿堯,你……你……」

父親很快看到了母親空蕩蕩的裙襬,伸手過去,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嬌嬌……你!你的腿!嬌嬌!我的嬌嬌啊你……」

母親搖著頭:「我冇事的……阿堯……」

餘熹在旁邊拍著手上前:「真是一出鶼鰈情深的好戲,看的本公主都為之動容啊。

父親連忙把母親護住:「你還想怎麼樣?」

餘熹笑說:「我還想怎麼樣?到了這個地步你們還不願意讓樓銜月出來見我嗎?」

父親想要說什麼,母親卻一把攔住他。

他們為了守護我最後的遺願,選擇了沉默接受。

餘熹忽然發了瘋似的走來走去:「都不願意說?還不願意說?好好好!」

「來人啊,把他們倆給我分開!」

餘熹轉過身:「好好伺候樓大人,留著一口氣就行。

伯母啊,現在我們去看看你的兩個好女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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